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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提及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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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墨陽,你不用覺得震驚。或者,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兩個也不會走到今天。”劉墨陽怔怔的站在那裏,看著現在這個江夏,任由她一點一點揭開他心裏最深處的陰暗。

“你讀高一那年,喜歡上了江夢,後來你們在一起了。我想,那一定是你度過的最開心的時光吧。我猜,你們一定是每天擦肩而過,然後各自偷偷的笑著。每天一前一後的一起上學放學,你也會放慢腳步等著她對不對。”江夏眼眶紅紅的,雖然是笑著,但淚水卻悄悄滑落。

“後來,後來李波出現了,江夢移情別戀,放棄了你。你找過江夢,對她說,為什麽是李波?是誰都可以,但不能是李波。我曾好奇為什麽不能是李波,直到聽了司機的故事,你一直都當李波是害死你媽媽的兇手的兒子,你恨他,更恨他從你身邊搶走了江夢,所以,你也恨江夢。你常常跟在他們後面是吧,所以,在我高一的那一年,我常常會在我家附近‘偶遇’你。我當時真的是瘋了,真的是可笑至極,我竟然會誤認為是你在制造和我見面的機會,我竟然會想,你是不是喜歡我了。哈哈哈哈哈,好可笑……”江夏抽了抽鼻子,眼淚打濕了一片,小小的臉頰泛著光,悲戚又無奈的神情。

“你說,江夢,有一個叫江夏的女孩兒和你很像。所以,你開始報覆了對麽。利用了我這雙和江夢很像的眼睛,開始了你齷齪的報覆對麽。你不想讓江夢好過,江夢不好過,李波也不會好過。可你有沒有想過,江夢為什麽會遇到李波,你恨李波,難道李波就不會恨你麽……”

“劉墨陽,你真傻啊。”

江夏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麽的心情。並沒有悲傷,也沒有恨。她忽然覺得,曾經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最可憐的人,是受傷害最深的人。可事實上呢,事實上,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受害者,並且在將這個傷害繼續擴大。江夏明白了,她要的不是繼續恨,不是周而覆始的報覆,而是要學會放棄,盡管這很難。可是放棄了,才會讓每個人都解脫。才會終止這段讓人辛酸的過往。

劉墨陽的心崩潰了,心底最後的防線被打破了。他竟不知,這麽多年,自己竟然是這麽幼稚,這麽可笑。他一味的認為江夢背叛自己,認為李波報覆自己。可是,感情真的能控制的了麽?若江夢不愛李波,他又拿什麽報覆自己。若江夏不愛自己,自己又拿什麽去傷害江夢。

原來,所謂的報覆,都是在揮霍著那顆愛著自己的心,直到那顆心被傷的體無完膚。然而,我們又能真正的快樂麽。

“劉墨陽,放手吧,不要讓自己去背負那些沈重。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過得去麽?”劉墨陽眼神空洞,聲音蕭索。“李立越獄了,他會更瘋狂的報覆。”

“我已經跟劉副局長說過李立曾出現的地方,只是,怕是他早已不在那裏了。”

“江夏,自己註意安全。這是我們兩家的恩怨,你不要牽扯進來。”

“你真的會放手麽?”

“不知道。”劉墨陽嘆息的說:“我不想騙你,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

“沒關系,不過還是謝謝你,這次,沒有欺騙我。”江夏笑著,但卻又隱隱帶著悲戚。

“夏夏,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

“好。”江夏沒有拒絕,只不過,這一路上兩個人卻沒有什麽話想說。

“到了,快上去吧,我看著你,像從前一樣。”劉墨陽淡淡的笑著。

江夏回頭看著劉墨陽的身影,卻恍惚了,她已不知上一次看到這個笑容是什麽時候了,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又仿佛是在昨天。而剛剛那些不愉快的情緒似乎像是一個夢,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甚至,江夏都在懷疑這段時間的經歷會不會也只是個夢,只是現在,夢醒了。一切如初。可江夏偏偏又很清醒,她真的看不懂劉墨陽了,他到底是怎樣的人。他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或者,他只是在掩藏悲傷的情緒,可為什麽從他的眼底卻一絲一毫都察覺不到。他竟隱藏的這麽好麽。

江夏點了點頭,亦如往常一樣,回應給他一個笑容。而那笑容,卻泛著苦澀。

2009年12月18日

沒有再去‘千夏湖’了,因為,再也沒有煙花了。

這一年對江夏來說,仍舊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壞。

她和劉墨陽就像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誰也沒有找過誰。沿著自己的軌跡繼續平常的生活。上課,下課,看書,讀詩,這就是江夏的日常。李立仍然在逃,自從去年在湖邊見過他以後,這個人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江夏一直在想,李立會不會已經見過了李波。雖然平靜了一年,但所有人的心裏都籠罩著一層陰霾,似乎這平靜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寧靜。江夏糾結了很久,還是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江夢,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夏夏,你不會怪我麽,沒有當面把那件事兒告訴你,如果你早一點知道,或者就不會受這麽多傷害了。”

“我生過你的氣,也恨過你,恨過劉墨陽。我從小就樣樣都不如你,就連我喜歡的人,也都喜歡你。可是,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們都長大了,不是麽。”

“夏夏,你有你的獨特之處,其實我看的出來,劉墨陽是喜歡你的。只是他陷入報覆的欲望裏太久了,迷失了本心。夏夏,你有一顆堅強包容的內心,遠比我們要高尚的多。”

“那才不是我,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我也一樣。我嫉妒過,恨過,自暴自棄過,別忘了,我曾經也是個小偷。偷過你的童年。”江夏笑笑說。

“可你活的真實啊。”

“李波,有找過你麽?”

“沒有,自從我跟他攤牌,就再也沒見過。”江夢眼裏悲傷的情緒盡情釋放著,並不避諱著江夏。“感情,最經不起斤斤計較。”

“對不起,我不知道告訴你到底是對還是錯。只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轍,更不想讓李波傷害到你。畢竟,李立的消息,仍然如石沈大海一般。”

“早一點知道總比蒙在鼓裏要好的多。他們兩家的恩怨,只有他們自己解決,我們摻和進去反而徒增麻煩。”

“嗯,畢業後打算去哪兒?”江夏轉而換了個輕松的話題。兩姐妹擠在江夏屋裏的小床上,肩並肩的躺著,望著天花板,仿佛在望著湛藍的天空。

“很想去上海,工作一段時間,再去雲南一帶。突然覺得好像我的翅膀就要張開了,世界這麽大,美好的事物這麽多,我要去看看。我不要再做那只固守溫室的蝴蝶了,我要更美麗的天空。”

“好快啊,幾年前我們還是互相掐架的小姑娘,想不到,再過半年,你就要開始你自己全新的人生了。”

“是啊,以前我們總是在書中看那些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其實每個人的經歷都足以寫成一本書,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不可覆制的。就像月牙泉,就像泰山日出,就像古城風景,雖然每一天大抵都是相似的,可每一天看到它們,又都會有不一樣的心情。不一樣的心情又會帶來不一樣的風景。夏夏,我忽然愛上了旅行,雖然我從沒有過一次旅行,我也完全不知道旅行的意義。可此刻,我就像一只困住的飛鳥,亟待飛向那片蔚藍。”

“我好像很明白你說的感受,就像我的‘千夏湖’一樣,它不是一片湖,不是一汪沒有感情的冷水,它就像一個顯示器,每當我坐在湖邊看著倒影,腦海中就會自動播放過往美好的記憶。”

“再悲傷的時刻往往只是一瞬間,但是美好卻可以長存心底。這好像是我們倆第一說這麽多話。”江夢笑著說。

“是啊,而且還是躺在一張床上。”

“不過我還從來沒聽你叫過我姐姐。”

“哈哈,你想的美,你才比我大幾個月而已!等我什麽時候想叫了自然就叫了嘛。誒,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啊?”

“不急,我要完完整整的讀完大學,認認真真的做論文答辯,仔仔細細的看一看校園,我還要穿著學士服在學校正門大廣場拍一張照片,我還沒有吃夠食堂的飯菜,圖書館的書我還有很多喜歡的沒有看完,我還要親手拿到畢業證,我要等到真正畢業的那一天,最後一個離開。”

“江夢,祝你好運。”

“你也是。”

“路小宇,你就是混蛋,大混蛋!”

寒假靜悄悄的過去了,一進宿舍門,就聽到柳葉對路小宇的一番狂轟濫炸。至於什麽原因,江夏大概也聽明白一些,好像是路小宇得到一個出國深造的機會,柳葉打算和他一起去。畢竟柳葉家世好,這點兒錢還是不在乎的,而且,女兒有心深造,爸媽自然樂不得全力支持。可沒想到路小宇居然不同意。

“柳葉,我們分手吧,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你家世好,人也漂亮,我真不知道您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了。這幾年我真的受夠了別人的指指點點,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擺脫你,我求您放過我吧。”

“對不起,路小宇,我不知道這幾年我給你帶來這麽大麻煩,那好,分手吧。”

這是柳葉和路小宇最後一次對話,以分手告終。之後,柳葉像沒事兒人一樣,似乎並沒有因為路小宇的離開傷心慟哭,但江夏知道她有多難受。外表越是開心,內心越是孤寂。

“夏夏,把你的詩集借我看看。”

“幹嘛,柳大美女看得懂詩嘛?”江夏笑笑。

“去你的,看不懂所以才學嘛。”

“吶,泰戈爾。”

“啊—”柳葉翻開詩集突然啊了一聲,倒是嚇了江夏一個激靈。

“讀詩就讀詩,你啊什麽啊。”

“你看電視上那些詩朗誦的,開頭不都啊一聲嘛。”

“嘁,懶得理你。”

“啊—即使翅膀折了,心也要飛翔……”

“啊—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柳葉,你能不能好好讀,一篇一篇的讀,好好的意境都被你破壞了,還有,你不準讀那篇‘生如夏花’聽到沒有。”

“好嘛好嘛,還給你算了,我就不是讀詩的料。”柳葉嘟著嘴把書塞回到書架上,靠著江夏坐著。“誒,那個逃犯還沒有抓到?”

“沒有,不過寒假的時候李波找過江夢一次,好像要江夢趕緊離開這裏,江夢說,李波身上有傷,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也不說,只叫她離開。”

“那江夢呢,她怎麽想?”

“她說,她不會走的,既然事情牽扯到了自己,那就一定要弄清楚事實,一走了之,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其實,你姐和你一樣倔。”

“只希望一切平平安安就好。”

“會的。”

江夏和江夢不同,江夏感性,喜歡文學,最討厭背化學方程式,所以她選了中文系。而江夢正相反,她喜歡凡事依事實說話,她喜歡激烈的化學反應,喜歡看幾種不同物質之間湊在一起會發生什麽,她覺得化學很有趣,所以毫無疑問的選擇了化學專業。

每每考試,那些密密麻麻的化學方程式分子式,什麽有機化學無機化學,什麽笨,什麽酚,都會搞得江夏十分頭大。然而她還是聽了爸爸的話,高中學了理科,爸爸說,“女孩子,不要太感性。”然而那些讓江夏望而卻步的化學方程式在江夢那裏似乎就是小兒科的東西,她常說:“化學方程式是最基本的東西,也是最有趣的東西。你總能在看似枯燥的方程式裏發現一些樂趣。”這點江夏頗為讚同,因為她路過江夢的房間時,常常會聽到江夢和那些化學方程式對話,好像它們真的能和她交流一樣。好在,大學選專業,爸爸並沒有幹涉太多,江夏就報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中文系。

這個學期是大四的最後一學期,江夢和劉墨陽忙的不可開交,因為他們都想在畢業之際給自己一份滿意的答卷。江夢甚至整日泡在圖書館,哪怕論文裏有一點點的不妥,都要思忖半天,改了又改。以期寫出一份最完美的論文。

江夏便說了:“沒有十全十美的文章,就像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論文也是如此,你只能精求它在學術上一絲不茍,可別妄想在架構和語言上達到完美。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審美,你只要自己閱讀起來舒服,講解起來順暢,就是所謂一份‘完美’的論文啦。”

“小屁孩子該幹嘛幹嘛去。”

“……”

在江夢這裏討了個無趣,順便去看了眼劉墨陽。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很多事還沒有結束,可是,大家也都默契的去避開它。就像江夏和劉墨陽之間,江夏知道,她還是愛著他的。但她不知道,劉墨陽也是愛著她的。人的感情是很覆雜的,愛恨嗔癡,嬉笑怒罵,貪念欲望,生離死別。更多的時候,我們被其他的情緒左右,便分不清愛恨,分不清悲歡。更無法看清自己的心。

“劉墨陽,我聽說計算機專業只有一個出國的名額,但是被系主任走了後門給了他兒子了。”

“嗯。”

“那,路小宇呢?”

“有人自費資助他。”

“這麽幸運啊。”

“傻人有傻福。”

“柳葉和路小宇分手之前,我聽說柳葉把路小宇的一個什麽軟件還是程序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很重要的東西,拿給一家大公司看,結果給路小宇惹了很大麻煩。後來,怎麽解決了?”

“你是來幫柳葉打探軍情的?”劉墨陽手指一邊敲擊著鍵盤,一邊瞥了一眼江夏。“是路小宇開發的一款應用軟件,原本路小宇已經把專利賣給其他公司了,可是柳葉不知道,擅自把軟件拿出來給別家看,露了核心。不過也不怪柳葉,她也是好心。”

“柳葉當然是好心啊,可是,這事兒是不是挺嚴重啊。會不會要賠償什麽的。”

“當然了,不過因為路小宇太幸運了,資助他的人已經幫他擺平了,不然你叫路小宇拿屁股陪麽,嗯?”劉墨陽輕笑道。

“怪不得路小宇發那麽大脾氣,合著是欠了人家人情沒處發洩啊。”江夏在一邊哼哼唧唧的說。“路小宇什麽時候出國啊?”

“已經走了。”

“走了?這麽快!居然連招呼都不打,真夠絕的。”

“分手了,還打招呼幹嘛。”

“絕情。”江夏嘟著嘴瞪了一眼劉墨陽。劉墨陽仍是專心致志的改著論文,江夏一手托著下巴呆呆的看著他。這樣的時刻永遠都是江夏最喜歡的時刻,不知怎麽,她就是喜歡看著劉墨陽,好像怎麽都看不夠。只不過,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劉墨陽高挺的鼻子,俊俏的側臉,就在她伸手就能碰得到的地方,近在咫尺,可卻猶如遠隔天涯。

“劉墨陽,江夢要去上海了。”

“嗯。”

“你呢?”

劉墨陽飛舞的手指停在了半空,隨即又不留痕跡的落下,繼續在一個一個小方塊之間飛快的穿梭。

“哪兒也不去。”

“留在這裏?”

“對,回家。”

“你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麽?很美。”江夏趴在桌上,眼睛仍是看著劉墨陽。

“一天沒有李立的消息,我便一天無法安心。我不能把爸爸一個人留下,我要在他身邊。世界固然很美,但也要有一顆懂得欣賞美的心。很不巧,我現在還沒有那個心情。”劉墨陽淡淡的說著,看不出悲喜。

“已經消失一年多了,真不知道他到底能躲在哪兒。”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會露出馬腳。”

“希望這一切快點兒結束,希望畢業以後,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你都說了,只是希望,但卻不一定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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